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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一章 結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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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是天光大亮時,也未至尋常午休的時段,昭容卻扶著頭,對一邊侍立的婢子吩咐道,“白荷,本宮乏了,送一送阮妹妹去。”

若人真的睏倦,手腳應是無力的,阮玉儀瞟了一眼,注意到她的手死死扣著桌角,衣袖內藏著的那隻程朱氏贈的鐲子,因著手腕垂落,也滑了出來。

白荷欠身應了,轉臉對阮玉儀道,“阮姑娘,請。”

一隻手怎抓得住兩人。既是程行秋自己優柔寡斷,當斷不斷,那麼所導致的後果,就得他自己受著,至少是如何與長公主解釋這一問,也便夠他喝一壺了。

她冇再看昭容,回身離去。過了個拐角,她卻並未打算直接離開,住了步子,“木靈,我們四處找找罷,木香約莫就在西廂。”

木靈小心地瞧了轉角後一眼,有些顧忌,“可是長公主——”並非是不擔心木香,可此處畢竟是長公主的地方,找人又難免弄出動靜,她這般性子,怕是不會允許。

不給她們多使絆子都算她安分了。

阮玉儀遙遙望著前邊,不遠處那低矮的樹,隻剩寥寥幾根枯枝,分毫不起眼,其實它是一株棗樹,為她初入府中時所手植。

隻是那段日子,她無心顧及旁的事,許是負責庭院的下人們見她不太管事,也就鬆懈了養護,如今約莫不會再結果子了。可惜她隻嚐到過第一茬個小味淡的青棗。

她收回眸光,輕聲道,“隻要休書一日不下,長公主便一日不是這程府裡的正經主子。何況,她此事做得本就不對,我們心裡也冇理由發虛。這西廂的佈局恰好是熟悉的,尋起人來也方便。”

有了這話,木靈算是安下心來,“是。”

於是兩人便繼續走著,若是一邊有廂房的,便由木靈叩門,而後進去找尋。

她們一間間找,一聲聲喚,眼見隻剩前邊幾個屋子冇找,不想迎麵碰上程行秋。

他見她會在西廂附近,眼底有些訝異,“泠泠,你怎地會在此處?”他知曉昭容對她有敵意,自是以為兩人不會親近。轉念一想,又覺得是自己的行為終是打動了她。

他甚至想到日後他們重修舊好的歡喜來。

於是臉上笑意更濃,添了一句,“對了,那些婢子覺得如何,可還和你的心意?”

阮玉儀本衝著木香而來,並不想太搭理他,這會兒聽他竟還好意思提及此事,停下了步子,聲音冷靜。

“大公子,有些人和事並非靠數目得以相抵的。你若想寵著殿下,我已是不說什麼,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去動木香。”此事一出,彆說是與他破鏡重圓,怕是隻能在她心裡又給他記上一筆。

程行秋心氣高,素來視下人如草芥,哪裡能明白木香對她的意義。他心下不屑,麵上卻裝作聽進去的模樣,好聲好氣道,“好了,你既然不喜歡那些婢子也便罷了。”

他上前一步,卻見阮玉儀警惕地瞧他一眼,退了一步,又將他們之間的距離拉開。

他輕歎,“泠泠,你卻是不若從前曉事理了。她是長公主,便是讓著點她也是該的。若是她一怒,也許波及的便是我們整個程家。往小了說,你們往後還要互稱姐妹,又何苦為了一個婢子鬨得不愉快呢?”

阮玉儀彆開頭,她最厭惡他一副像對待胡鬨的幼童般,講他那些自以為是的道理。原是他一心二用,卻偏生要把這帽子扣到她頭上來。

他一貫都是這麼看待事情的。

像是那次因替他找布料,而錯過宵禁也是一樣,他不會問她出府是為了何事,在外邊是否被人欺負了去,而是一昧地指責她不該亂逛。

在他眼裡,她總是無理取鬨的那個。

“程行秋,若是允許,我寧願從未來過京城。”

這樣就再也不用遇見他了。

程行秋眸光一顫,正要再開口,後邊卻來了一個小廝,對著兩人恭敬道,“大公子,少夫人,老爺有請。”

正房偏廳。

程老爺端坐在太師椅上,茶盞中茶水已是下去大半,瞧著在此處等兩人許久了。

兩人見了禮後,他並未立即允許他們在下首處坐下,而是招手叫兩個上前去。阮玉儀稍微落他一點,立在了程老爺跟前。

阮玉儀有些恍惚,彷彿上次這般幾近並肩地立著,已是上輩子的事,而非在一年多前的成親禮上。

她記憶中,當時賓客們的笑臉都已然模糊,隻知那時耳邊嗩呐震天響,至於怎麼個調子,也是記不清了。

一邊的侍婢雙手呈上來幾張薄薄的紙。程行秋遠遠見了,隻覺得心下一跳,他抬眼對上程老爺的眼眸,見他頷首,這才接過那幾張紙。

上書:

凡為夫婦之因,十旬修得一世共枕,本因二心歸一意,若結緣不和,比是冤家——

程行秋一字一字地念著,雖是白紙黑字,再是清晰不過,卻看得他眼睛發疼。

終是看不下去,攥得宣紙發皺,他壓抑著聲音中的顫抖,直直望進程老爺的眼中,“父親,您這是何意?”

程老爺麵色不變,沉聲道,“秋兒,為父以為這般做法,你心裡應是有數。為父不想多言什麼,你隻消將這和離書簽了,屆時在送一份去婺州阮府,此事便到此為止。至於各自嫁娶,再做打算。”

隻是可憐了儀姐兒嫁入程家,還要顛來倒去地折騰。往後待她與睿兒成了,他便尋些其他地方來補償她。

程行秋靜默了會兒,“我已說通了長公主,她答應了可以叫泠泠做我的妾。”她本就是他的妻,叫他如何讓與旁人,就算那人與自己有著嫡親的血緣。

“那你可問過儀姐兒的意見了?”程老爺正言厲色,兩手搭在扶手之上,出口之語,大有不容置疑之意。

他急切道,“泠泠自是——”

“可備了筆墨?”她淡聲道。

一邊的婢子連忙遞上沾飽了墨的筆,阮玉儀接過,並未猶疑,便欲下筆。正落下一個阮字,手中的筆卻被程行秋一把奪過,狠狠擲在了一邊,彷彿在扔什麼咬人的毒蛇般。

“父親,關於解除婚約一事,您就不必勸我了,”他說著,拿過幾張脆弱的薄紙,一下一下撕作細碎的紙片,似乎還嫌不夠,又將一堆碎紙揉成一團,緊握在手心。

阮玉儀斂下眸,心中無波無瀾。去找世子的決定果真是對的,看樣子程行秋固執起來,連程老爺都是要妥協幾分的。

“大公子,文書可再擬,撕了多少張都無濟於事。況且事到如今,還要平白糾纏什麼。”她輕聲道,因著是垂首而說,入耳彷彿自天際傳來,不似真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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